安多纳德可不加入这个青年人的集团。她的体力,她的疲乏,表面上没有原因的精神的颓丧,使她瘫下去了。经过了那么多年的操心与劳苦,她被折磨得身心交瘁;姊弟的角色颠倒了:如今她觉得跟社会,跟一切,都离得很远了!……她不能再回到社会里去:所有那些谈话,那些喧闹,那些欢笑,大家所关切的那些小事,都使她厌烦,疲倦,甚至于气恼。她恨自己这种心情,很想学着别的姑娘们的样,对她们所关切的也关切,对她们所笑的也笑……可是办不到了!她的心给揪紧了,仿佛已经死了。晚上她守在屋里,往往连灯也不点,在暗中坐着;奥里维却在楼下客厅里,搞他那些已经习惯的谈情说爱的玩意儿。安多纳德只要听见他上楼,听见他和女友们笑着,絮聒着,在她们的房门口恋恋不舍地,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再会的时候,她才会从迷惘的境界中醒来;那时,她在黑洞洞的屋子里微微笑着,起来捻开了电灯。兄弟的笑声使她精神振作了。
秋深了。太阳黯淡了。自然界萎谢了:在10月的云雾之下,颜色慢慢地褪了;高峰上已经盖了初雪,平原上已经罩了浓雾。游客动身了,先是,一个一个的,随后是成群结队的。而看见朋友们走——即使是不相干的——又是多么凄凉;尤其是眼看恬静而甘美的夏天,那些在人生中好比水草般的时光消失的时候,令人格外伤悲。姊弟俩在一个阴沉的秋日,沿着山,往树林里做最后一次的散步。他们不出一声,黯然神往地幻想着,瑟缩地依偎着,裹着衣领翻起的大氅,互相紧握着手指。潮湿的树林缄默无声,仿佛在悄悄地哭。林木深处,一头孤单的鸟温和地怯生生地叫着,它也觉得冬天快来了。轻绡似的雾里,远远传来羊群的铃声,呜呜咽咽的,好像从他们的心灵深处发出来的……